5、狗
“老师?这位老师……很厉害吧?”
“于修行上的见识,远胜于我。”
周不惑走出食舍,颔首说道。
袁修满怀期待,周不惑能担任镇守小队队长,实力肯定不差,连他都自愧弗如的人,想必是个很牛逼的大佬吧?
永安坊整个区域,都是镇守小队的驻地,种满桃树,数栋小楼坐落四方,而在林子最中心处,立着一座钟楼。
钟楼下大上小,呈塔状,最顶端处仅有一凉亭,亭中悬一口大钟,似是青铜铸造,只是太高了看不真切。
周不惑带着袁修,来到钟楼下,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脚步,然后轻轻扣响了房门。
袁修站在一边,下意识整了整衣裳,垂手肃立,努力表现得恭敬,暗暗猜测着周不惑口中那人会是怎样一副道骨仙风的高人模样。
很快,门开了。
一条大黄狗站在门里,毛色纯正。
袁修愣了下,心说修行者养的狗都会开门?
旁边的周不惑深深一揖,说:“许老安好?”
大黄狗张了张嘴,一个略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不惑啊,有事?”
袁修:“???”
他怀疑自己耳朵和眼睛出了问题,周不惑在对这大黄狗行礼,口称许老?大黄狗还说话了?
虽然自知道修行者的存在后,他就对以后将会遇到的事有了些心理准备,可眼下这一幕,还是让他感觉很怪异……
周不惑给他使了个眼色,才说:“袁修初来小队,想请许老带挈指点一段时间。”
袁修忙回过神,表情诡异的施礼道:“袁修见过许老……”
没错了,自己以后要跟一条大黄狗学习修行……
“新人?”
大黄狗,或者说是许老,狗头扭过来打量着袁修,脸上竟出现了极真实的人性化表情,甚至眼神都带着审视意味,看得袁修头皮发麻。
然后,它转身向屋里走去。
“进来吧。”
袁修回头看着周不惑。
周不惑做了个噤声莫问的手势,对他微笑点点头。
袁修只好怀着复杂的心情跟进了屋里。
许老走在前面,带袁修进了内里的一间屋子,里面四方都是高大的书架,上面各色书籍满满当当,除了书,别无他物。
许老一抬头,倏然有几本书,似被无形之力牵引,从书架飞出,稳稳当当的落在袁修手中。
“这些都是基础,自己看。”
许老淡淡说,转身离开了。
看着大黄狗的背影消失,袁修感慨一叹,真是无奇不有,狗会说话不说,看起来还是个挺厉害的修行者……
“好像对我挺冷淡的……对队长也是。”
他想着,在书桌旁坐下,开始翻书。
《清浊论》、《术道论》、《修行史概要》、《妖化浅释》……
这些都不是袁修期待的修行功法,而是关于修行的基础知识,非常全面,且内容极详尽。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袁修翻开《清浊论》,从开篇读起,很快有了概念,这是论述天地元气的基础书籍。
元气介乎虚实之间,是修行的根基,但又有清气、浊气之分,两者性质相近,对初学者而言,不易区分。
人族修行,只能吸纳清气,一旦修行者不慎将浊气吸纳入体,轻则精神受损,噩梦不断,重则陷入癫狂乃至妖化成怪物!
“这么可怕?“
袁修想到自己昨夜的噩梦,那些萦绕耳边的疯狂低语,正是书中所说的浊气入体的症状。
顺着浊气这个线索,袁修接着又翻看了其余几本中相关的书籍。总的来说,浊气是修行者必须警惕的最重要的问题,不管哪本书,都对此措辞极严。
在另一本《修行史概要》里,专有一卷,描述自古以来的修行者们,面对浊气这个问题,想出的各种规避办法,可谓五花八门,让人叹为观止。
但这个问题,从未彻底解决。
修行者妖化的事,仍常有发生。
“难怪队长把修行说得那么可怕……原来是真可怕!”
袁修脸色不太好看,修行者的路,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危险可怕得多。
一直看到中午时分,五脏庙发出抗议,袁修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往食舍走去,准备吃了饭再接着看。
到食舍时,周不惑不在,也不见厨子王修。
袁修循着动静到灶房时,居然是陆小悠拿着菜刀,正在处理一条肥美鲤鱼,那菜刀看起来比她脸还大,动作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而他旁边,还站了个白衣小和尚。
小和尚双手合十,一脸悲悯的低声碎碎念,也许是往生咒什么的?
袁修顿觉稀奇,没想到镇守小队里还有和尚存在,他走近了些,这才听清小和尚嘴里念叨的内容,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小悠姐,不是我不帮你,师傅们交代过,不能杀生的……不不不,要吃要吃,少放辣椒少放盐……”
小和尚双手合十,看着陆小悠手里的鱼,舔了舔嘴唇。
陆小悠白他一眼,言简意赅道:“滚!”
小和尚缩了缩脖子。
他忽然看到袁修,愣了下,旋即凑了过来。
“你是住我楼上那位兄弟?”
白衣小和尚上下打量,笑着合十道:“小僧尝云,哥们贵姓?”
袁修心说原来是室友,还礼并自报了姓名。这叫尝云的小和尚又是兄弟又是哥们的,倒是很自来熟啊。
而且,若不是那个光头过于锃亮,估计没人会以为他是个僧人。
两人相谈甚欢,仿佛老友重逢——当然,主要是尝云在说,袁修鲜少能插上嘴,对方的话多的让他感到震惊。
虽然大多都是废话……
不过两个陌生人相遇,大概没有比废话更容易调剂关系,所以没多久,两人便已熟悉起来。
“宁兄弟,以后有什么问题,尽可来问我,我虽然修为不高,懂的东西可不少!”
尝云搂着袁修肩膀,唾沫横飞,一副以后由我罩着你的豪阔气魄。
袁修很敷衍的笑着表示了感谢。
忽然,他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尝云,你知不知道……许老是什么情况?”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许老好像以前也是镇守,然后不知为什么,变成……变成现在这样了。”
尝云挠了挠光头,刚刚才夸下海口,不免有些尴尬。
袁修倒没在意这个,“人变成了狗?妖化吗?可妖化会让人连人性都泯灭,许老明显不是,奇怪……”
想了一阵也没头绪,而陆小悠已经端着一个条盘走了出来。
“吃饭咯!”
她小脸上几团乌黑,衣裳也被弄得脏兮兮,但看起来挺享受的样子,笑眯眯的招呼两人,“快尝尝我的手艺。”
袁修和尝云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这坨……是鲤鱼?”
袁修指着盘中颜色发黑,且几乎看不出形状的某物,震惊问道。
陆小悠认真点头说,“嗯……卖相是差了点,但味道肯定不差的,不信你们试试?”
看她认真的模样,袁修若非闻到空气中飘荡的焦糊味,恐怕就信了……他谨慎的夹了一小块,放进口中,尚未融化的盐,与焦糊产生的苦味交织在一起,在口腔中炸开……
陆小悠期待的望着他。
袁修忍住脸上肌肉的抽搐,点头道:“还行。”
尝云扭头看来,表情诡异。
“是嘛?哈哈,我就说我做饭很不错嘛!”
陆小悠欢喜的笑了,旋即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笑容逐渐凝固。
尝云紧张的搓着手,犹豫道:“小悠姐,我觉得……”
陆小悠面无表情,筷子一扬:“你不用觉得,我觉得很不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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