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那日之后

　　

<p>为何会这样？</p>

<p>萧辰渊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p>

<p>“十七啊，四哥知错了，四哥以后事事都听你的，安伯府我们不要了，你别吓我，睁开眼同我说句话！”</p>

<p>萧辰渊从未有过这么狼狈可笑的时候，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回音，可是却固执地同她说着话，不肯落下她的一丁点反应。</p>

<p>“十七，你心里有不舒服你同我说，你打我骂我出气都没关系，你怎么这么傻，就看不开了呢？”</p>

<p>“十七，你答应过我帮我达成心愿，怎么能半途就撒手不管了呢？”</p>

<p>“十七，你怎么真的狠得下心去寻死！”</p>

<p>等顾恒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了。</p>

<p>顾恒看见萧辰渊觉得心惊，看见满头是血的萧十七更为心惊：“怎么回事？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弄成了这样？”</p>

<p>萧辰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了顾恒：“顾恒，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p>

<p>顾恒接过萧十七，严肃地看着他：“好，我救她，你冷静一下，在这呆着，不准进去！”</p>

<p>顾恒说着就把萧辰渊关在外面，泷桑泷生很快赶来了，泷生进了寝殿帮顾恒，泷桑倒了杯水守在萧辰渊身边。</p>

<p>天已经黑下来了，时间已是深秋，夜间的风很凉爽，将萧辰渊发热的脑袋渐渐地吹冷静下来。</p>

<p>“泷桑，你说，是不是我错了？”</p>

<p>萧辰渊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同泷桑说过话，泷桑有些受宠若惊，不敢轻易作答。</p>

<p>没能得到回应，萧辰渊又继续说道：“她怎么会这样做呢？”</p>

<p>萧辰渊的语气越发凄凉，泷桑叹了口气答道：“四殿下，公主并不是鲁莽之人，她从不做无打算之事，奴婢方才虽未看到事情发生，但是奴婢猜想，公主之所以会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四殿下。”</p>

<p>萧辰渊猛地看向泷桑：“你说······她是为了我？”</p>

<p>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萧乾皇是多疑的，在萧乾皇面前，他们二人公然相对，以萧乾皇的性子，便是当时不查探清楚，事后也是要叫人去查的，若是查出了萧十七所说的是实话，那必定会连同维护安伯府的他一起怀疑。若是他不曾查，认定萧十七说的就是假话，那么萧十七最终就会受罚。</p>

<p>他们二人相对，必有一人损伤。</p>

<p>若是萧十七认了错，带罪自尽，反而会引起萧乾皇的不安，他只会关心朝颜公主的生死，不会再去查探这件事情的真假。</p>

<p>萧十七是想到了这些，才会选择自伤来保护他。可是相较之下，他都做了些什么？将萧乾皇搬去，再当着萧乾皇的面与她相对吗？</p>

<p>真是不像话，萧辰渊，你的自以为是让她牺牲自己替你承担后果。</p>

<p>泷桑行了个礼，又说道：“也许这话不该由奴婢多嘴，四殿下，你可曾想过当日公主为何要去安伯府？”</p>

<p>“公主去安伯府不过是为了见您一面罢了，自上次一别，京中多出了许多关于您的流言，公主关心您，事事为您着想，可您呢？连心仪哪家小姐都不与公主说，公主听到您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口中，如今更是为了他人将公主送上绝路，您当真是把公主当作是亲人吗？”</p>

<p>萧辰渊有些发愣地望着泷桑，泷桑却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退下了，留萧辰渊一人在原地。</p>

<p>过了许久顾恒出来站在了他面前，萧辰渊有些颓败地看着他：“她伤得很重吗？”</p>

<p>顾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重也不重，只是伤在头部，总是不好说的。”</p>

<p>“她会没事的吧。”</p>

<p>顾恒有些犹豫，萧辰渊巴巴地望着他，实情，他说不出口。</p>

<p>“会好起来的。”只要她意志力够强，能够撑过来，就会没事的，顾恒拍了拍萧辰渊的肩膀，说道，“渊，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唯有看她自己的了。”</p>

<p>顾恒走时让泷生留在了殿内照顾萧十七。看着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萧十七，泷生突然满心感慨。短短一日之内，她已经两次看见萧十七这个模样了。</p>

<p>萧十七是那么淡然的女子，却想不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公主，你为何就看不开选了这样的路走？”</p>

<p>萧十七自然不会回答她，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唯有泷生自己的声音反复回荡，凸显的大殿中愈加凄凉。泷生叹了口气，偌大的宫殿，却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连她都会觉得寂寞，真是想象不到萧十七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在这样一个安静到没有说话人的地方过这么多年，只怕会闷出病来。</p>

<p>明面上看着光鲜亮丽的，背后却是满满的心酸。</p>

<p>萧辰颜，你是如何在这样的生活中熬下来的？</p>

<p>眼看着朝颜公主的生辰越来越近，可是宫中却反而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这可急坏了京中大臣闺秀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准备寿礼。</p>

<p>左相摸不到皇上皇后的心思，便叫左相夫人去宫中问一问帛贵人。</p>

<p>左相夫人便依言进了宫，见了帛贵人。</p>

<p>母女二人闲谈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帛贵人，这眼看着朝颜公主的生辰便要到了，可是现下宫中一点风声都没有，我就是来问问，贵人在宫中，可有什么消息？”</p>

<p>帛贵人嗤笑一声，拉住左相夫人的手，扶她坐下：“娘亲同父亲不必担忧，这生辰宴办不办，还有待商议，保险起见，您还是备着寿礼罢，便是要办寿宴，那我们左相府定然也是要来的，至于其余人，我们也不必理会，那是她们的事情。”</p>

<p>左相夫人皱起眉头问她：“怎么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p>

<p>帛贵人昂起声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我要同我母亲说两句体己话！”</p>

<p>众人应声下去，帛贵人又仔细地关好了门，这才坐在左相夫人身边，悄悄附在左相夫人耳边，低声说道：“前几日，朝颜公主去了皇后宫中，后来皇上也去了，不知说了什么，听说是惹得龙颜大怒，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司莞宫地太医忙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将朝颜公主从死门关拉了回来，至今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p>

<p>左相夫人大惊，问她：“此话当真？”</p>

<p>帛贵人摇了摇头：“我身边的人手被皇后管的很紧，并没有什么能去打探消息的人，对这些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具体的，女儿也不知道。只是司莞宫这些日子闭门谢客，也不见朝颜公主出来，只怕十之八九是真的。”</p>

<p>“生辰宴的消息至今不曾传出，很有可能是因为朝颜公主·····”帛贵人摇了摇头，“这生辰宴怎能没有主角？办还是不办，只怕现在还未曾可知。”</p>

<p>此事至关重要，连帛贵人都要避开宫人，私下偷偷与左相夫人说，这事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左相夫人心中自然有数，听了此话，并未多做评论，默默地将这番话记在心中，二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话，左相夫人这才告辞出了宫。</p>

<p>送左相夫人出宫之后，帛贵人又去了一趟司莞宫，不出所料，又被宫人被打发了回来。帛贵人转身要走，却碰见了过来的皇帝与皇后。</p>

<p>帝后一同过来，可见感情深厚，帛贵人心中暗暗较劲，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恭恭敬敬地行了礼。</p>

<p>萧乾帝看了帛贵人一眼，随口问道：“你为何在这？”</p>

<p>帛贵人答道：“嫔妾与朝颜公主是闺阁好友，如今想过来拜见朝颜公主，可是不料朝颜公主对嫔妾心生间隙，不愿意见嫔妾。”</p>

<p>帛贵人本想着能让萧乾皇对朝颜公主心生不满，可不曾料到萧乾皇反而瞟了她一眼，面上有些不悦，冷哼一声：“既是不见你，你为何还在此处，还不回你的采蝶轩去？”</p>

<p>说罢他手一挥，走进了司莞宫，那守门的小厮见是皇上与皇后来了，忙行礼将他迎进去，帛贵人瞧见了，低声说了一句：“见风使舵。”</p>

<p>湘皇后正从她身边走过，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她看了帛贵人一眼，冷声道：“帛贵人若是有这个嘴碎的时间，倒不如回你的采蝶轩想想怎么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p>

<p>帛贵人连碰两个钉子，脸色十分不好，再也无颜留在这里，只得灰溜溜地回去了。</p>

<p>萧乾皇这几日时常过来司莞宫，次数倒是比先前那么多年加起来都多。</p>

<p>萧乾皇这几日常来司莞宫，现下对司莞宫的布局倒是很熟悉，去萧十七的寝殿已是车经熟路。而萧十七这些天，依然像当时那晚刚被救起来一样，面色苍白，紧闭双目，不见好转。</p>

<p>这些日子，太医院一个个太医都过来瞧过了，可是最终都不曾能提出什么好的法子。萧十七这几日只能勉强喝下些汤药和流食，眼见着一天天地消瘦了下去，他们这一群大活人却无计可施。</p>

<p>萧乾皇看着这样的萧十七，既是心疼，又是愧疚，所以对太医院下了死命令，要他们务必救回萧十七。</p>

<p>萧乾皇鲜少有机会这样瞧着萧十七，这个女儿眉目间与他有些相似，看起来有些亲切，可这份亲切放在此情此景，只能勾起萧乾皇的怜惜之情。</p>

<p>萧乾皇有些感慨，为何他这个唯一的女儿与她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仔细想想这些年，萧十七宫中的大小事情，他都是有所耳闻的，可是他却并不曾插手干涉，从不曾替萧十七做过什么，再加之，萧十七虽说是他唯一的女儿，可是毕竟是皇后的女儿，故对她的话始终都有些怀疑，可以说是从来都不曾信过这个女儿。</p>

<p>萧十七再如何也是萧乾皇的亲生女儿，他对她的宠爱亦有几分真，当日萧十七决绝的模样太过令人印象深刻，印在萧乾皇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无论怎样的隔阂，在现在的萧十七面前，都不值一提，他长叹了口气，坐在萧十七的床边，伸手摸了摸萧十七的额头，温声道：“颜儿啊，父皇对不住你啊。”</p>

<p>“启禀皇上，四皇子求见。”有宫人远远地在外面禀报。</p>

<p>萧乾皇说道，“让他进来。”</p>

<p>萧辰渊几步走了进来，向萧乾皇行礼：“儿臣参见父皇。”</p>

<p>“你现下来见朕，可有何事要说？”</p>

<p>“启禀父皇，这件事是关于安伯府和十七的。”</p>

<p>萧乾皇转眼看他：“说。”</p>

<p>萧辰渊得了命令，低声说道：“父皇，儿臣这几日去查了安伯府的事，发现安伯府中有多处密室，极有可能暗中养兵，并且在京中多处勾结，在京中权势有可能大过相府。”</p>

<p>萧乾皇眼神一凛，冷声吩咐道：“传朕旨意，安伯府胆大包天，欺辱朝颜公主，以至朝颜公主昏睡不醒，夺去兵权，罢免官职，逐出京城！”</p>

<p>门外有人应了是，然后退下了。</p>

<p>萧乾皇转头看着萧十七，面上带了几分柔和，说道：“颜儿，你看，父皇替你处置了那对你不敬的安伯府，你可高兴了？若是高兴了，就起来吧，别再同你父皇置气了。”</p>

<p>萧十七依然沉睡着，没有半点反应。</p>

<p>萧辰渊看着这一幕，行了个礼，说道：“父皇，十七向来有孝心，若是让她醒来之后知道父皇因她丢下了朝中事务，想必她会很自责。”</p>

<p>萧乾皇叹了口气，看了萧十七一眼，然后说道：“罢了罢了，颜儿，你安心休息，父皇不打扰你了。”</p>

<p>萧乾皇起身离开，萧辰渊行礼恭送：“儿臣恭送父皇。”</p>

<p>萧乾皇离开后，萧辰渊走上前，坐在了方才萧乾皇坐过的地方，细声细语地同萧十七说着话。</p>

<p>顾恒在门外听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慢慢地走远了。</p>

<p>萧十七，你可快些醒来吧，你若是再不醒来······</p>

<p>若是再不醒来，只怕就醒不过来了。</p>

<p>若是你没了，只怕会······</p>

<p>顾恒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转头又看了一眼司莞宫寝殿，长叹了口气，幽幽地走远了。</p>

<p>安伯府对朝颜公主动用了私刑，以至朝颜公主昏迷不醒，萧乾皇龙颜大怒，将安伯府的兵权缴了，流放出京城，这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闹了好几日。安伯爷携家眷要面见皇上，却被拦在宫外，朝中大臣有为安伯爷求情的，通通被萧乾皇训斥了一通，众人看出萧乾皇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不敢再劝。</p>

<p>赵邱泽不忍心看安易灵流落街头，寻了一处府邸暂且安置了安伯爷一家，然后去求见萧辰渊，却被萧辰渊寻了借口拒之门外。实在是没有法子，整日地守在萧辰渊门外。</p>

<p>萧辰渊不予理会，依旧是每日去司莞宫探望萧十七，同萧十七说说话。</p>

<p>在安家出事的第三日，萧辰渊去到司莞宫，却在门前看见了跪地不起的赵邱静和安易灵。萧辰渊看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过她们，要进入司莞宫。</p>

<p>安易灵好歹也是皇帝亲封的洛和郡主，此刻不畏萧辰渊的威严，不卑不亢地开口：“四殿下当真是好狠的心，需要用时便呼来，不想要时便踢开，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啊！”</p>

<p>萧辰渊脚步顿了顿，然后转头吩咐司莞宫的看门小太监：“朝颜公主现在需要静养，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若让皇帝知道了你们让人打扰朝颜公主，有几个脑袋够你们掉的？”</p>

<p>小太监连忙跪下，求饶道：“谢四皇子指点，奴才这就让人将他们赶走！”</p>

<p>听闻要将她们赶走，安易灵更是不管不顾了，连尊称都不要了：“你凭何如此对我们安家！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要被你算计到这般家破人亡的地步！想当初你需要我安家的势力的时候就好生相待，如今不需要我们安家了，便如此对待我们，连援手也不愿······”</p>

<p>“大胆！”萧辰渊猛地转身，大喝一声，那赵邱静忙跪下了，安易灵还是昂着头，不愿向萧辰渊低头，质问道：“还请问四皇子，我说错了什么吗？”</p>

<p>萧辰渊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说错了什么？你安家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十七就做了吗？她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你们安伯府，却半死不活地回来了！”</p>

<p>“十七再怎么说也是萧蜀的公主！却被你们安伯府如此对待！她就应该委屈吗？”</p>

<p>“你们不过是被收缴了兵权，驱逐出京城，可是十七至今还在睡着，连看都不能看我一眼，这笔帐本宫要跟谁算！”</p>

<p>“这······当时我们并不在府中。”安易灵有些底气不足，气焰也低落了下来，“何况一人做事一人当，二夫人一人犯的错，为何要牵连我们全家？”</p>

<p>萧辰渊冷笑一声：“好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当时十七在你们安伯府之时，恰好本宫也在，你父亲知晓二夫人确实扣留了朝颜公主之时，可不是准备将二夫人舍弃了，若不是有铁证，你父亲可不准备交出十七，若是当时本宫不曾救出十七，只怕是十七已经在你们安伯府香消玉殒了！”</p>

<p>萧辰渊走近安易灵和赵邱静，俯身低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也许你们确实很重要，但是你们绝对抵不上十七！你们该庆幸十七还活着，你们至少都保住了性命。现在，你们应该祈祷十七早日醒过来，若是十七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p>

<p>萧辰渊从未用这种语气同她们说过话，也许是他和善的太久了，以致于安易灵和赵邱静都忽略了能从一个质子走到如今地步的萧辰渊的可怕之处。现在的萧辰渊就像是死神一样，死死地扼住了两个人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p>

<p>“呵呵，是什么人惹得四哥哥这般动怒？”</p>

<p>温软柔弱的声音传来，却让萧辰渊怒气全消，转过身去。</p>

<p>也许是太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太久没有看见这个人，所以让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十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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