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屠杀（1）
【里德新历590年-兰茵汀大陆-共卫域-秘密八角武器基地】
赫劳德恺撒在斯托利亚和山吹花的护送下抵达了秘密八角。谢巴顿和泪还有斯汀也护送皮埃古里在随后到达了空海三重灵控制的制造A区的中央监控室。但丁和银还有草薙一刀正在逐一清理其他区域内不愿意配合的守卫执行官。
抚土者剩下的成员【凝铁之手】【费德提克】与极听之耳阿莫罕跟随在但丁一行人之后，在他们清理完执行官后把剩下的执行官与机械操作工人集合在一起，进行一定程度的「思想净化」。
“秘密八角里面的人大部分都受到了奥格丁的洗脑，认为我们是兰茵汀的背叛者。”恺撒这句话里藏不住的一股感伤，从帝王沦落到背叛者不过一个朝夕的时间，他这也才察觉到自己的王霸之道似乎并没有吸引到什么坚定的追随者。如今所有的民众不能称之为愚昧，只能说太容易被「权贵」迷惑。
斯托利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他们不过是选择了活下去而已。大义，真相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生存来说都不足挂齿，他们没有与我们相同的能力，自然就不能要求他们的思想与我们相配。”
“只要还有一个信徒，神就仍然是神。只要还有一个子民，你就仍然还是兰茵汀的帝王。所以你不能先放弃，你必须背负着这种沉重，一直奔跑到最后一个子民也离开为止。”赫劳德看着琳琅的监控视频，里面许多地方还残留着空海三重灵屠杀后的血迹。
蒂尼尔，赫劳德又想起了这个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名字。恺撒如今的处境和曾经的自己如此相像，不知道他是否也存在一个蒂尼尔，带着就算与全世界逆行也要与之并肩而行的勇气和坚定。
“怎么？晕血吗？”空海三重灵看出赫劳德望向监控视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凄凉和不忍，故意揶揄他。
赫劳德转过头来看向空海三重灵，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赫劳德的神情和气质无比的悲怆，仿佛这一整个世界的忧伤全都集中于此，浓缩在了他淡红色双眸之中。是怜悯吗？似乎不是，他作为死神存在的时候也不忍随意杀戮，那个时候的他怜悯着一切弱小的东西，可现在他不仅仅是在怜悯。
慈悲。
空海三重灵毫无由来的想到了这个带着无比大爱的词汇。
“我只是在想，如果早一点，他们是不是就不用迎接这种结局了？”赫劳德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在目睹了奥格丁和阿撒兹勒对八大家族长的无情屠杀之后，赫劳德感觉自己发生了某种改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如果是原来，他不会对任何带有「敌人」之名的人产生惋惜的感情。
“你见过屠夫宰杀剑脊猪吗？”空海三重灵问道。
赫劳德不明所以，摇摇头。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的对话，纷纷将注意力转向了这边。赫劳德的转变斯托利亚还有山吹花都有所察觉，可她们心照不宣的一齐认为，能够解开赫劳德心结的，只有空海三重灵。
“有些好事的人会去屠宰场看宰杀剑脊猪的场景，为了训练我，小时候我的老师特意带我去附近的屠宰场看过。他本意是为了让我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只有让自己的变得强大，才不会任人宰割。”
空海三重灵认真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可能是因为百年岁月的沉淀，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为天才，本身就具备一种让人信服的说服力，总之她的讲述让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不过我当时年幼，看了剑脊猪被尖刀刺破喉咙，鲜血如注叫声凄惨的场景后，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第二天我就再也不吃剑脊猪排了，也再也握不住刀了。”
“因为晕血吗？”赫劳德突如其来地打趣让众人都笑出声音，空海三重灵也愣在原地一会后笑起来。等众人笑声平息，空海三重灵继续讲述着年幼时的自己。
“因为害怕。”
“害怕我学会剑术后死在我剑下的人，也害怕我会变得和那个屠夫一样，面无表情的挥舞尖刀，心无波澜的任由死亡在自己面前发生，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被困住手脚的剑脊猪，被某一个屠夫冷漠的划破喉咙，然后死在失血的寒冷与绝望之中。”
“最害怕的，还是规定了弱肉强食规则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太冷漠，太无情了。为什么一个生命能这么轻松的屠杀另一个生命？为什么面对这不正常的一切，我们居然还习以为常的接受了这些荒诞不经的设定？”
赫劳德明白空海三重灵的意思，当然也清楚自己内心转变的根本原因。
他失去神息之后，第一次站在了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站在相对较低的位置后他才发现，原来启瞳者完全凌驾在普通人之上，就像屠夫之于剑脊猪，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曾经的自己就站在一个绝对高度，体会不到这种因为力量悬殊差距带来的恐惧和无力。在体验过剑脊猪被杀时的无力后，自己就对于举起屠刀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也对那些被杀的剑脊猪产生了带有忏悔的慈悲。
因为曾为屠夫，所以对所有因屠夫而死的刀下亡魂表示歉意，又对屠夫高举的屠刀产生了迟疑和困惑。
“直到有一天，我在道场里面看到了一个高段位的学员正在欺负刚入学不久的学员。”
“道场里面是禁止使用神息来强化肌肉的，虽然他的神息波动很微弱，不足以触发探测器，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正在使用神息强化肌肉。他用远超常人的力量不断将新人打倒在地。就算使用的是木刀，但新人身上已经淤青无数，多处轻微骨折了。”
“时隔一个多月，我终于再次拿起了木刀，没有使用神息，将那个高段位学员打倒在地，并当场揭发了他使用神息强化肌肉的事实。虽然他极力辩解，但我是空海家族的女儿，相信我的人自然多一点，所以他失去了学员的资格。”
“我也终于明白，身为天生就注定要成为屠夫的人，屠刀所向，并不一定要是剑脊猪，也可以是其他的屠夫。”
“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安慰式的偷换概念吗？”从约旦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并非是有意挑衅，而是很认真的在思考空海三重灵的话和这个终极问题。在场的其他人和他一样，经过空海三重灵的问题，都陷入了对「屠杀」这个问题的深度思考当中。
从远方传来的微小神息波动来感知，但丁银草薙一刀三人依旧在扮演着屠夫的角色，任何誓死为奥格丁效力的人都会成为屠刀之下的剑脊猪，或被撕裂，或被枯萎，或被燃烧。
“当然，这就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不过，我们不本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吗？善良不过是懦弱之人的一面之词而已，残忍也就是一群自诩善良的人对他人自我保护式的排斥而已。如果善良最后换来的是残忍的猖狂，残忍之后能取得片刻的善良，那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善良？谁才是真正的残忍？”
山吹花从没想过一直大大咧咧，看上去比霍德里尔还要没心没肺的空海三重灵竟然有这么深刻的思考。每一个无咎者的人都拥有无可比拟的强大力量，在霍德里尔和斯托利亚的带领之下，他们都没有迷失其中，而是积极的去寻找强大力量的意义，去找寻一个支撑自己永远善良下去的理由。
“好了，来让我们问问放火男那边的进度吧。”空海三重灵话锋一转，将话题和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开了，她似乎是对自己这么认真的讲这些觉得有些害羞，所以由不得别人插嘴，立刻打开了秘密八角内部用的单频通讯器。
“喂喂喂，放火男，放火男，收到请回答。”
“干嘛？”通讯器那边立刻有了回应，从背景的杂音来判断，他们那边还在继续肃清工作，因为一个凄厉的男人惨叫恰好就在草薙一刀按下通话键的时候响了起来。
“你们到哪了？时间不多了哦。”
“我看看——现在到质检的Q区了，应该快了。”草薙一刀说话时响起了一阵火焰燃烧的声音，伴随着某种机械的电流声和轻微的爆炸声，阻断门也响起了开启的提示音。
空海三重灵像一个运筹帷幄的长官一样，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时钟，厉声呵斥道：“进度太慢了，现在有一批执行官都退守到了装载区内，大概是准备负隅抵抗，以命相搏了。如果不尽快把装载区控制住，等兰茵汀的增援到达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碰到的可能都是受到奥格丁控制的爪牙？”但丁沉声问道，他也在往前推进的过程中发现越是靠近核心区域，愿意放弃抵抗缴械投降的人就越来越少，到了组装区的时候，人数比例就已经下降到了不到百分之十。
“对，奥格丁的安排就是如果发生变故，也能尽可能快速的将已经生产好的弑神武器运输到自己手中，至于生产线这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摧毁掉。”恺撒回应道，他依稀记得在某项机密文件中有看到过，秘密八角是具备自我摧毁程序的，一旦奥格丁启动了自毁程序，那占领秘密八角就毫无意义了。
因此谢巴顿在休整一会后得到的命令就是和皮埃古里一起去排查和解决自毁程序。皮埃古里并不擅长程序一类的事情，但谢巴顿却意外的很了解这些东西。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修炼惊鸿的过程中，休息的时候他都出于爱好在研究程序一类的东西。
因为莉莉斯曾经就很迷恋能够让机械自我运转的程序，她认为这些程序将会创造出另外一片不需要人类外力干预的自然。所以谢巴顿也想要通过学习程序这些东西来完成莉莉斯的遗愿，创造出一片由机械和植物共生的，永恒循环的自然环境。
此时谢巴顿和皮埃古里那边仍然没有消息，看来寻找自毁程序并不轻松。
紧张的气氛一下就被空海三重灵调动了起来，因为按照计划，他们必须要让秘密八角在自己手上运转起来，并想方设法为艾德佩尔提供弑神武器，这样才能在战场上不因为装备的劣势落于下风，陷入普通人只能被无情屠杀的窘境。
“那我们接下来就强行推进了，投降的事，只能——”但丁犹豫了。
“不用犹豫，如果计划失败，死的人只会更多。”赫劳德说。
草薙一刀显然还想说什么，不过只是从喉咙处发出了几个怪异的音节，就没有继续下去了。早在霍德里尔牺牲，赫劳德接受他的力量重新醒过来的那一天，所有人就都清楚赫劳德现在内心的强大，所以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按照他的话来行动就好。
就在约旦转换监控视角，实时跟进但丁那边的进度的时候，监控室的上方突然传来一阵金属扭曲变形的刺耳声音。
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感觉到了一阵强大的神息波动。只是这股神息波动中的强大有些怪异，感觉上并不是高阶度的神息波动，可强度却要远远强于一般的神官。
“恺撒，赫劳德，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室躲一下。”山吹花看着上方正不断变形金属房顶，从神息波动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她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室，那里已经在费德提克到达的时候拜托他将那里面的整个空间都进行了钢铁化的加固，如果不是使徒级别的强击，被加固过的休息室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作为在场唯二的普通人，恺撒和赫劳德也没有逞强，立刻进入到休息室内躲避了起来。来的人应该就是兰茵汀的神官，只是比他们预期的要早了一些，看来是调用了为数不多的小型空天飞机，能低空飞行的同时不对地面造成影响。
“这种感觉，”空海三重灵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下，“应该是用类似于暗潮的东西进行过强化了。”
话音刚落，金属的屋顶就彻底扭曲成一团，紧接着被掀飞到了空中。众人向上抬头，看见空中漂浮着四个穿着制服的人影。
“好久不见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山吹花也微笑着回应。
“原来你们没死啊，赫西尔，拉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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