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速之客（1）

【里德新历590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一区-灵薄轮狱】

  新年于一片肃杀萧条的气氛中悄然来临，隐蔽到整个艾德佩尔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日历应该更新了。

  中心圣殿倒塌后三大陆的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但所说的内容各不相同，兰茵汀的媒体在几大家族的联合操控下，将最终之战渲染成负罪的正义神官对真正罪神的讨伐之战，似乎是想为之后的一切筹谋做好舆论的铺垫。

  而欧莱努斯大陆的媒体却一边倒的将所有艾德佩尔神官定为罪神，因为神官的高傲和目中无人，引发了争斗与内乱，但在这种神官斗争之中，受害民众根本无能为力。所以只要是挑起争端并参与其中的神官，就该被处以极刑。

  起先民众还认可兰茵汀的说法，认为赫劳德几人都是甘愿背负罪名扫除邪恶的英雄神官，所以在最终之战结束初期积极响应了山吹花和草薙一刀的号召，投入到了扶植雏星成立联合工信会来执政艾德佩尔大陆的事务之中。

  可无政府状态还是激起了沉寂已久的下位区的动荡。

  虽然中心圣殿的倒塌与双政府体系的崩塌对下位区乃至中位区的影响并不大，但许多武装反政府组织不想接受联合工信会的管理，意欲入主艾德佩尔，他们打着共享科技资源的口号，煽动大量下位区的民众突破禁忌之墙，掀起了艾德佩尔成立以来第一次所谓的「公平革命」。

  在诺诺和刹那的带领下，大部分神官政府的执行官和其他官员都前往了镇压公平革命狂潮的前线，雏星组织也通过各种明暗手段将失去了萨亚的开悟者协会吸收，投入大量资金启动了开悟者平乱的广域悬赏任务，为革命前线投入了相当的有生力量。

  因为忌惮冲突升级，所以在诺诺几人的命令下，虽然名为镇压，但也只是在尽可能不接触的情况下防止革命者对公共设施进行损坏，保护普通民众不被革命狂潮影响。

  在革命动荡开始后，欧莱努斯的「神官皆罪」论便被推向民众视野之中，加上诸多武装组织对最终之战的事实与照片进行恶意篡改与断章取义，导致无数公知被蒙蔽双眼，转而支持处决剩下的神官。

  在舆论和部分公知的共同影响下，越来越多的民众将目前水深火热的苦难归咎于赫劳德几人的身上，在镇压行动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政府官员倒戈向革命者阵营。

  虽然目前局势还算稳定，但革命狂潮只是刚刚启动，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官政权以及支持神官政权的雏星组织被彻底推翻是必然的结局。

  这一次革命被联合工信会定义为【无神革命】。

  赫劳德在昏迷了近十天，也就是无神革命开始了大概三天左右的时候，终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熟悉，而身边看着他的老头也格外眼熟，他感觉到老头快速地站起来，兴奋地朝着一个地方挥舞手臂，嘴里还在大叫着什么。

  一直到山吹花和斯托利亚还有空海三重灵来到他的身边，他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活着。艰难地挣扎着起身，可肌肉里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支撑不住身体，腹部的力量也弱了许多，根本无力起身。

  “给他拿点水和吃的吧。”斯托利亚看向老头，老头点点头，拖着有些沉重的鞋子离开了。正是这个硬质鞋底拖动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赫劳德想起来了，这个老头就是灵薄轮狱的典狱人。

  被黑暗吞没了轮廓的典狱老人就像是正在缓慢蠕动爬行的墓碑，背影依旧如同深邃的无底隧道一样让人觉得沧桑和畏惧。

  赫劳德没有多想，转头问山吹花自己昏睡了多久。

  在得到十天左右的回答后，他陷入了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旁边的三人也默默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愿意开始袒露心扉。

  “活着真好。”赫劳德思考良久，觉得对于目前自己的状态并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其他人一定也知道了自己神息耗尽，神息经纬全部陷入枯竭的假死状态，能够活下来，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了。

  救活自己的力量，一定来自于那个自称是红瞳纸鸢家族之人的未知少年，他的力量多半就是霍德里尔在垢象中为他封印起来的那股黑色气息。未知少年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来源于何处，为什么会寄宿在自己身上，赫劳德都一无所知。

  “欢迎回来。”

  山吹花笑着将赫劳德的手轻轻捧进自己的掌心，赫劳德一下就感觉到了她柔和温暖的体温。从她掌心传递过来的力量和心跳让赫劳德停止了对身体的强制唤醒，整个人逐渐松弛下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斯托利亚问。

  赫劳德摇摇头，说：“我体内的神息——”

  “没事，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的，咱都使徒了，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空海三重灵刻意地打断了赫劳德的话，想让他从这件事里脱离出来，给自己一点好好休息调整的时间。

  “不是，我是想说失去了神息挺好的，我可以用另一种角度来看一下这个世界了。”赫劳德笑的有些无力，让人觉得一向坚毅强壮，顶天立地的他竟然有些柔弱。可在这虚弱的外壳之下，愈发坚硬的内核正往外泵发着不同往日的强大生命力，似乎失去神息反而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

  就像丢掉了猎枪的猎人，更加坚定了要狩猎森林中最大野兽的决心。

  “也是哦，外面那些七七八八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空海三重灵见赫劳德这么乐观也算是放心了一些，从赫劳德来到无咎者跟在自己身边起，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空海三重灵一直都觉得赫劳德是个标准的悲观主义者。

  他总是会做最坏的打算，也经常将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思考，他甚至都不会安慰自己会有转机会变好的之类的话。

  “外面怎么样了？”赫劳德大概能想象到外面的动乱，对于没有政府管控的大陆，每个人脑海中的画面应该都差不多相同。

  “很乱。”斯托利亚用两个字概括了艾德佩尔的现状。

  “按日子来算，应该是新年了吧？”赫劳德问。

  “嗯，今天是590年的第二天。”山吹花回答道，她转头看向窗外，灵薄轮狱中天色晴朗舒适了许多，气温也比外界要高上几度，相比之下，外面争端不断的世界更像一座无法逃脱的人间监狱，将人困在其中。

  “外面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啊，今年没有政府搞得烟花大会，也没有燃灯仪式，还没有全区的新年祝福广播，更没有新年的特别节目看，就是简单的换掉一本日历而已。”空海三重灵几次出入灵薄轮狱去往第一区和其他区，在革命冲突的摧残之中，所有革命者都无心新年仪式，都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机械麻木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政府抵抗军这边反而有些气氛，在叙利特的主持之下，雏星背后的几家财团拿出一大笔钱为每一位参与过或是正在参与镇压行动的人购置了新的服装，也发放了相当数量的食物和物资。在新年的当天，阵地内还通过广播播放了一小段紧急录制的新年祝福和表演。大量的肉类和蔬果都直接送到了前线的据点之中，让抵抗军在革命者山呼海啸的冲击之下，过了一个简单的新年。

  “你们没有庆祝一下吗？”赫劳德笑着问道，他感觉以空海三重灵的性格，大概会强烈要求举办一次新年宴会的。

  “我要求了啊，”空海三重灵摊开手一脸无奈，“可是这么大个地方就我们三个和一个老头，斯托利亚和山吹花虽然会做菜吧，但是做给谁吃啊？就山吹花给我烤了两只储冬鸡，随便吃两口就算过年了吧。”

  “其他人呢？”赫劳德皱眉问道。

  “一刀和加默读去镇压前线陪着诺诺和刹那了，如果不替换的话，他们两人就扛不住了。叙利特和明一直在处理雏星河联合工信会的事，每天都要和大量的武装组织首脑以及边缘势力团队接触，忙的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丁和银去了兰茵汀，刚和那边的几个家族长接触上。”山吹花条理清晰地将目前所有人的行踪说了出来。

  赫劳德轻叹一口气：“大家都在为了艾德佩尔而奔波啊。”

  “不是为了艾德佩尔，”斯托利亚眉头紧锁，虽然赫劳德苏醒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在根源上来讲，并没有任何事情圆满解决了，“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

  “阿加雷斯呢？”赫劳德依稀记得自己在与衍痕完成共鸣后，阿加雷斯的神息波动确实出现了沸腾的紊乱，在最后的记忆里，阿加雷斯也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进入寂冥了，一时半会蹦跶不起来了。”空海三重灵笑道。

  说完空海三重灵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叫嚷道：“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吧？”

  “什么事？”赫劳德一脸疑惑。

  “山吹花获得了使徒之力。”

  “啊？”赫劳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使徒之力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忽然想起来霍德里尔还有阿加雷斯都提到过，使徒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性质就是所谓的使徒之力。但他记得空海三重灵他们几人都说过拥有使徒之力的条件就是「无性质」和「能量操控」，从山吹花身上这两个特征都没有。

  看出赫劳德的不解，山吹花解释道：“我也不清楚我体内使徒之力的由来。”

  随后山吹花再次把战斗中与老妪相遇并接受了力量馈赠的事情告诉了赫劳德。

  “不会发生性质排斥吗？”赫劳德问。

  山吹花摇头道：“这股力量好像真的就像老妇人所说是属于我的东西一样，进入我体内之后就连神息经纬的生长都不痛苦，我也很快就能够驾驭这种力量了。后来我们来到灵薄轮狱了之后，三重灵和斯托利亚都给我检查过，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出现。”

  “这股力量就是属于她的，不过是未来的山吹花。”斯托利亚做了一个最终定论。

  赫劳德想起未知少年所说的话，未来和过去只是人类对时间的狭隘认知和想象，那么老妇人口中的未来，究竟是真的发生在以后还是发生在从前呢？未知少年和老妇人似乎都具备穿越时间的能力，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想到这里，赫劳德不再纠结于山吹花体内使徒之力的真实来历，毕竟如果未来和过去并不存在，那一切就都只是存在于时间线上的既定事实，也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是注定好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赫劳德对一件事很感兴趣。

  “说。”空海三重灵手一挥。

  “你们为什么会选灵薄轮狱做据点？”

  问完空海三重灵和山吹花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和斯托利亚又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人一齐笑起来。

  在中心圣殿废墟中进行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但丁做好了所有的布置之后，众人一下都陷入了迷茫之中，那就是应该何去何从。

  在场一共有八人，加上叙利特，明和诺诺刹那，一共十二人，原本诺希锡山的据点肯定是无法容纳这么多人的。并且政府已经处于停摆的状态，他们就不需要继续东躲西藏的生活了，所以换一个据点是必须的。

  想要能够让行动轨迹能够及时辐射到其余所有区，在第一区选择一个位置是最合理的。可是第一区是最终之战的首冲地区，几乎所有的生活功能都已经停止，况且政府的残余官员应该也会快速重新组织起来，大摇大摆的在第一区待着也不是件很好的事情。

  在众人的沉默中，草薙一刀最先想到了灵薄轮狱。

  宽裕的生活空间，每个人相对独立的私人空间，还有建筑外宽阔的空地，加上位置隐蔽，无人可进，几乎就是最为理想的藏身据点。

  在加默读打开界点进入灵薄轮狱中后，典狱老人按照惯例打开了灵薄轮狱的铁质大门，他环顾众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捆好锁门的铁链，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草薙一刀找到典狱老人说清众人来的目的之后，典狱老人只丢下了一句请自便就没有再多说。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典狱老人似乎被他们一行人所感染，逐渐加入了他们之间，互动和交流都多了起来。

  三人正给赫劳德讲着他昏迷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些趣事时，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赫劳德看向门口，发现典狱老人端着做好的饭菜和一杯热牛奶。在他的身后还有另一个陌生的身影。

  “有客人来了。”

  “你们好，我是兰茵汀抚土者的【诡辩之舌】，【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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