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荒马乱

若只是帮忙破个阵，长忆不说身先士卒也该义不容辞，可破阵后胜算不明的困兽之斗，以当前他的实力把握不大，总不能每次都豁出性命死斗来着。

  本想隐居无垢的打算，有长青这个大包袱也只能被迫钉死在戒律堂的耻辱例案上。

  可偏偏自己就是没法拒绝他，大抵就是九州凡界的秀才遇见兵，或者气短的英雄遇见猖獗的美人？

  长青虽不是“美人”，但长忆显然兵荒马乱了。

  “待会，你在我身后，我说跑你就跟紧了！”

  “放心吧，我不会寻死觅活地瞎乱跑，你就认真破阵好了。”长青难得正色，眼中的厚望重如泰山，还适时拍了拍长忆肩头。

  长忆莫可奈何，只得闭目凝神，开始掐指捻诀。

  迷障阵法在长忆的法诀催动下，前后石壁都开始异动，灰尘扑簌簌落了两人一身。乱石飞沙的当儿，长青的兴奋显然呼之欲出，有些脱缰。

  “动了，动了！往哪里走？”

  瞻望着快速移动的石壁，长青开始搜寻浩瀚奇门阵法中自己少得可怜的见识。

  长忆身处法诀中心，犹如立在飓风之眼，无暇分心也不得不得分出一分心来照看某人。

  “千万别乱跑，阵眼还未显现！”

  一把将人拽在怀里，真是恨不能绑在身后，若此时由他在阵法中乱跑，不说被移动的石壁压成肉饼，撞成头破血流的智障也无不可能。

  “我知道阵眼在哪里？赤炎宗的这个阵我懂。”

  岂料长忆捻诀之际，长青已如游鱼般脱网而逃。平素里身法奔如呆豕，眼下却见他几个闪躲堪堪灵巧避开压面而来的石壁，如兔精般纵跳之间已消失在乱抖乱狂移的石壁后。

  长忆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说好的不瞎乱跑呢？

  靛蓝长衫的人且悲且愤，发丝扬得缭乱纷批，一时心内又担心长青遇着不测，一时又气恼自己竟然耳根子这么软！内心拉扯时还不忘猛力催动身体剩余的灵息以加快开启阵眼。

  破个鬼的阵！

  就让她炸又如何，还能炸出一片青天不成？最多也就是受点皮肉伤，也好比眼下生死难测。

  毕竟，这可是赤炎宗的绝学，迷心阵。

  于此阵中虽无凶险的机阔置人于死地，但破阵不成往往迷失本心，半疯半傻。

  此前九州凡界就有误入迷心阵的樵夫，总觉得自己遇见仙人得授仙法，其实不过是阵法导致闯入之人迷障心神而已。

  长忆心念狂转、急中生乱，竟然过力催动法诀，所谓欲速则不达，阵眼灵息一乱，斜刺里飞出一阵乱石，逼得阵中人急乱中催发了身后光羽。金色的万羽双翅展开，面甲后的深眸泛出金瞳，乱石悬停中的男子周身光湛豁然大亮。

  阵眼显现，法像宏开，长忆袍袖翻飞，向着深黑而未知的阵眼举身跃入。

  这是一个少有的阵中阵。

  下一层的阵中阵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哪怕驱策指间火光也照不出任何景物，深黑空无便是阵中唯一境像。

  先顺着天干地支法门下到阵中阵的长青，不由牵起志在必得的嘴角。赤炎宗的凌霄毛球兽还是老一套啊，搞什么迷心阵中阵来折腾。不想见人大可远遁紫月妖界，留在无垢山不是坐等有缘人来收它？

  当然长青可没资质做这有缘人。迷心阵中阵对于精通奇门遁甲的阵法之人甚为棘手，因为心机越是灵通复杂之人，越容易沉沦于阵中阵，不断被心中所念所想纠缠，难辩真假。

  但长青是何人啊，曾经的大梵天断绝心脉的大神姬，最无执念，最无心窍机眼。

  当年奇门阵法课业考核时，凌霄毛球居然用赤炎宗绝学迷心阵中阵来为难他，不就是因着长忆老是觊觎凌霄身上的宝贝，每每趁其睡觉时频频下手而始终不得。

  作为赤炎宗掌门赤华子的坐骑灵兽而言，每日还得提防被人摸去头上宝贝，真是不胜其扰。

  有仇不报非好兽，于是凌霄毛球在奇门遁甲结业考核时狠狠摆了长青一道，不想连初级阵法都过不去的木灵宗废人居然过了迷心阵中阵。

  长青凭借当年的习惯性摆烂心态，平复呼吸，双目闭合，默念无垢心法，一步一步往前走，耳旁开始嘈嘈杂杂，像回到梵天的梓青宫，水玉宫门外灵气浓郁，似云若雾般萦绕在水青色衣衫的天女脚边。

  “大神姬，快醒醒了！女君再过半炷香时辰就到了！”宫门拍得震天价响，水云仙子的紧张声线让她本就纤细的嗓音听起来更尖更细，像一根随时都要崩断的琴弦。

  长青勉定心神，深深嗅了一口从宫门外渗进来的早膳香气，那是日夜思念的银鱼羹、桃花春酪……

  真想睁开眼不顾一切放纵地吃一顿，想别无顾虑地和梓青宫的天女们打闹嬉笑，但长青明白这不过是迷境，梓青宫再也回不去了。若睁眼便再难离开迷境，会身陷沼泽般沉沦下去。

  或者就此沉沦不再醒来也无不可？一念稍纵，长青被自己吓了一跳。对不起，水云仙子，我真的思念你们，思念梓青宫的一切。但，梵天已塌，我们都回不去了。

  举步，如踏云端，柔软地承托着发颤的双腿，耳边风声猎猎。

  身后传来小罗女君的声音，像远道追赶而来，“青儿，青儿，快和娘亲回梵天啊，你这是要往哪去？”

  猛可听见母亲的呼喊，长青陡地转身，正要启目，便被一双清癯的大掌捂住双眼。

  耳畔吹来温软的男声，带着几分焦急：“莫要睁眼！”

  长忆适时出现，还取下腰间布带，仔细蒙住长青眼目。末了，在他后脑勺后系上死结尚不放心，便顺手下了个解不开的法诀才作罢。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长青对自己先时的见好就跑，独自开溜还是略有忐忑。他，大概不会气恼自己吧？

  眼见能找到凌霄毛球的老巢，机会稍纵即逝，万一破阵不成，自己也绝无把握炸出凌霄兽，故此瞅准乱石纷飞的空隙遁入了下层阵法。

  长忆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坦言为了加速破阵，奋力得元身光羽都用上了。

  还好阵中别无他人，不然身份来路早已泄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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