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做个人，挺好的
世人争相抢夺的八奇技，到了张伯端口中仿佛成了毫不值钱的破烂货。
墨宇轩嘴角微微抽搐。
他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无根生带着八人在这里悟道，他们围坐成一圈，神游天外，逐渐忘我。
不知过去多久。
有人猛的睁开双眼，满脸狂喜：“我悟到了！我悟到了！”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相继离开洞穴，站在山巅，重新俯视这片天地，一览众山小！
可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混沌之中。
张伯端看着他们，在他眼里，这些人也不过是些侥幸获得新鲜玩具的孩童，简直幼稚得可笑。
嘶……
墨宇轩轻吸口凉气，此刻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前辈，晚辈有一个疑问，不知能否请教？”
“有屁就放。”
墨宇轩顿了顿，试探道：“您有没有看过无根生在您洞穴中刻的字？”
张伯端眯了眯眼：“你是说他讥讽我好为人师的那些话？”
墨宇轩道：“无根生的立场，显然和您相悖，所以我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带着结义兄弟来这里悟道，窥探天机这种事，岂不是和他的立场截然相反吗？”
“结义兄弟？”
张伯端突然仰面大笑，仿佛在笑这世界上最好笑的事，良久才停了笑声。
“无根生那个人啊，不能以常理度之……你以为他对自己的结义兄弟很好吗？”
张伯端嘴角冷笑。
墨宇轩感觉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虽然老夫不问世事，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下场吧？那三十六人的下场，应该很凄惨吧？”
张伯端冷笑着继续道。
“还有那八个人，你以为无根生是真的为他们好，才把他们带到这来悟道吗？”
“小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神界和人界的缝隙！”
“一旦钻入那道缝隙，所见到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样啦！”
“当时那八个人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都重返人间，大概因为他们都是各个门派的翘楚吧，换成其他人，呵呵，早就连渣渣都不剩了！”
墨宇轩心头有些发冷。
无根生……
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在梅金凤口中，那是一个胸怀无比广阔，可以为了挽救一个全性浪子，而搭上自己性命的好掌门。
但是在张伯端口中，无根生竟然冷血到可以把结义兄弟的性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两人都没有撒谎。
他们也都没有撒谎的必要。
或许……无根生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
他对那些结义兄弟的情谊是真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墨宇轩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从张伯端对八奇技的蔑视态度来看，在张伯端眼中，悟出八奇技的那八人，不仅不算成功，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真正走通这条隧道的结果。
应该是“登仙”！
而不是悟到什么花里胡哨的奇淫巧技。
“前辈，您当时为什么没有帮那八个人？”墨宇轩突然问道。
张伯端这次罕见的没有发笑，而是微微沉默后道：“老夫为什么要帮他们？”
墨宇轩知道自己猜中了。
“原来如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您和无根生，打了一个赌！”
张伯端挑了挑眉。
“哦？是吗？说下去。”
墨宇轩笑了笑，继续道：“我也只是猜测，这山谷人迹罕至，能进入峡谷的本就少之又少，再能发现这地下隧道的就更少了。”
“您之所以愿意在此地留下一抹残像，就是想引导后世的有缘人，这份苦心，可见一斑。”
张伯端哼了一声。
墨宇轩继续道：“可是那八人进入两界缝隙，只悟到了奇淫巧技，没有悟到通天的真谛，您竟然忍住没有指点他们。”
“再结合无根生的反常，只有一种可能，你们当时打了一个赌。”
“而那八个人，就是试验品！”
张伯端彻底沉默了。
过了良久，苍老的眸子掠过一抹风霜，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小子，你说的没错。”
“呵呵，也没什么好丢脸的，那场赌局，是我输了。”
张伯端目光转向墨宇轩，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和无根生一样聪明，不过你有一点比他强。”
墨宇轩：“哈？”
张伯端咬牙切齿：“那狗东西太狂！当时他站在老夫面前每说一句话，老夫都想弄死他！”
墨宇轩：“……”
“您消消气，不光您想弄死他，人界想弄死他的人也不少。”
张伯端捋了捋胡须，平复了下情绪，淡淡道：“无妨，老夫何等修养，像是那种记仇的人吗？”
墨宇轩呵呵两声，心中腹诽：“你可太像了！”
“小子，你也应该猜出我们当时那场赌局的内容了吧？”张伯端突然问。
墨宇轩点点头。
“通天！”
“当时你们赌那八个人能否通天！”
“结果那八个来自各大门派的翘楚，没有一个成功。”
张伯端幽幽一叹：“无根生赢了，愿赌服输，我任由他更改了通天谷石壁上的细纹，他还引来暗河之水，把隧道的入口封死。”
“如果是无根生输了呢？”墨宇轩好奇问。
“他就死。”
张伯端淡淡道。
墨宇轩无语的笑了：“还真是符合那一位喜欢赌命的性格啊……”
“小子，你跟老夫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张伯端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墨宇轩。
这次换墨宇轩沉默了。
问什么？
还能问什么？
当然是通天之法啊！
甲申之乱的根源，天师度中的真相，八奇技的尽头……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那两个字吗？
通天！
而眼前的这一位，别看跟墨宇轩嘻嘻哈哈的，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仙人！
能跟仙人残像对话的机会，此生可遇而不可求。
那通天之路的秘密，只要墨宇轩问出口，此刻，就近在咫尺！
“老前辈……”
墨宇轩缓缓抬起头，笑眯眯道：“我觉得吧，做个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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