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身体里有另一缕陌生的魂魄
少年站在她身前，将后背全无保留的展现在她眼前，朝虞心口莫名有股极速跳动的紧张感。
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有些无法控制。
祀沅全力迎敌，当然没有看出她的异样。
“小鬼，你居然没有躲起来？”
黑袍人见少年突然出现，他桀桀一笑，“难道你想回来，继续当我的傀儡？”
朝虞明显看到面前的祀沅，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
如果是几百年后的祀沅是伪装，那现在的他，是货真价实的十几岁少年。
她本以为祀沅是在害怕当傀儡的岁月，可少年却微侧头，语气带着几分无措。
“我没有和他密谋……我确实曾经是他的傀儡，我躲起来也不是因为他们口中说的畏罪潜逃，我要突破修为，所以我吃了七星琉璃花。”
朝虞浑身一震。
她眼神格外复杂。
七星琉璃花，剧毒之物，传闻中能够一夜突破修为的剧毒草药，但根本没有人能活着撑到修为突破。
炼化琉璃花需要三天三夜。
但毒发只在瞬息之间，当他吞下琉璃花的那刻，就是毒发的开始。
没有人活着撑过三天三夜。
原来祀沅留给她纸条之后，就去炼化琉璃花了。
朝虞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明显，她甚至想让祀沅赶紧走。
她不是怕黑袍人杀了祀沅，而是担心……天道会想办法‘修正’掉他！
如果祀沅在这里死了，那未来的祀沅同样会消失吧？
可眨眼间，祀沅已经和黑袍人对战了起来。
强行突破修为的祀沅居然能和黑袍人战个五五开，两人身影快如闪电，电光火石间，无数灵力流泻射出，将整个混乱的大殿变得更为狼狈。
趁着他们对战的功夫，宋闻景已经起身，他下意识要拉住朝虞，却被朝虞甩开。
宋闻景错愕道：“你怎么了？宗门之仇，我们必定会报，但现在你我身受重伤，最好先离开，养精蓄锐，再来找祀沅报仇！”
朝虞看着他的眼神格外不可置信。
她指向地上那些弟子的尸体，“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什么是我？分明是祀沅，你收他为徒，他却恩将仇报，害了我们。”
宋闻景看着祀沅的身影，眼神里透露着恨意。
“不、不是这样的。”
朝虞微退后一步，她脑海里还记得很清楚，她也看得很清楚。
是宋闻景害了人，怎么就变成祀沅了？
是因为天道的一句话，就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忠奸调转吗？！
她扯出宋闻景的衣领，与他对视说：“是你说，你与我父亲有仇，你才与黑袍人联合，害了宗门！”
宋闻景瞳孔微颤，他别脸，声音脆弱，“是，我与云宗主有仇，但我最后并未伤他，我后悔了，是祀沅他下了手。”
“不！”
朝虞用力推开他。
她感觉到很荒谬、荒唐。
一个人做了错事，原来只需要简单的两句话就能‘修正’。
这种明知道真相，但是却被堵住嘴，强迫她相信的无力感，让她感受到什么叫痛苦。
“九羲！”
宋闻景伸手要抓她，朝虞却甩开他的手。
那边，祀沅战至最后一刻，两人两败俱伤，黑袍人吐出一口血，他体内的经脉被重创，再打下去，只会与祀沅同归于尽，黑袍人冷笑森森说：“小鬼，你救了人，但你救下的人，最终会化成一把刀杀了你，你会后悔的。”
说完，黑袍人的身影迅速消失。
祀沅捂住胸口，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在渗血，他支撑住信念，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脚印，少年缓缓来到朝虞面前。
“还好你没有事。”少年表情放松，他伸出手，想学着朝虞一样，拍拍她的头。
可伸出的手，被宋闻景挡住。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不配碰她！”宋闻景眼神冷冽，“就算你救了她又如何？你犯下的错误，永远无法弥补！”
突然被如此指控，祀沅神情微愣。
少年看向她，似乎是在用眼神一点点探究朝虞的表情，像被扔出家门的小狗，在反复确认主人表情透露的意思。
“那天，我给你的信函，你看了吗？”
祀沅好像以为，是她没有去看那封信，所以被别人的三言两语蒙骗了。
少年没有质问与愤慨，只是很平静的问她看了吗。
朝虞皱紧眉头，她挥开自作多情的宋闻景，走向祀沅，“我看了。”
祀沅原本有些灰暗的眼神，又变得亮了起来。
少年面对她一直都如此信任与欢喜。
“九羲！你要与他走吗？你对得起云宗主与那些枉死的弟子吗？”宋闻景想拦住他们，眼神满是失望与伤心。
“我现在和你讲，你根本听不懂。”朝虞神色冰冷的对他说，“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了，杀人、害人的不是祀沅，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就够了。”
不论是修正前，还是修正后。
在她心里，宋闻景都不可原谅！
…………
祀沅带着她去了一处隐蔽的桃林。
漫天桃花盛开，灼灼繁华。
少年还在为她泡茶，嘴里还在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朝虞坐在那里，明明已经尘埃落定了，心里的不安却在加重。
她从宋闻景身上，看到了那种‘无法被更改’的命运感。
在离开的路上，好几次她都差一点拔剑把祀沅杀了。
好像有一种声音在持续告诉她。
祀沅杀了她爹、杀了那么多宗门弟子，是她的仇人。
快啊，杀了他吧。
杀了他吧。
朝虞并不畏惧心魔，她是闯过心魔巢穴的人，对这类暗示性的东西，并不在意。
但她担心的是，天道还有后招在等着她！
万一她有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怎么办？
“祀沅……”她突然开口。
少年被她叫住，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你想杀我了吗？”
朝虞手指微颤，“什么？”
“你一路上，对我有过六次杀心，你的杀气太明显了……”祀沅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责怪与愤怒，好像在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真正的——”她本想说自己不是真正的云九羲，可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嘴被堵住了。
是天道让她无法开口。
祀沅站在原地很久，好像在等她把话说完，见她良久没有声音，才说：“你说过，你是相信我的，是吗？”
朝虞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相信呢？
“其实，我也是有目的接近你的。”少年半敛眼眸，神情莫名，“斗兽场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你身份不一般，或许是能救我的人。”
“听到你与宋闻景对话，我知道你是无定宗门的人，还是宗主的女儿。”
“我在黑袍人手下待了很久，我知道，无定宗门的秘宝有逆天改命的作用，所以我跟着你，想要得到它，改变我的命运。”
“但我没想到，你真的好信任我呀。”
祀沅抬起头，他眉宇间仿佛有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我真的好喜欢这种被相信的感觉，宗门里，大家也很照顾我，我不想做坏事了。”
“我从未叫过你名字，因为我知道，你身体里有另一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魂魄。”
祀沅伸出手，他能清楚感觉到，面前人似乎是云九羲，却又不是。
但与他相遇相识的那一个，是那缕陌生的魂魄。
朝虞震惊的瞪大眼睛，她无意识的把手捏紧。
突然，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格外熟悉，是属于真正云九羲的声音：
“我可以想办法救他，但或许这个方法，会让你们都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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