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乔明飞仿佛被他明媚的白牙晃了一下眼睛，感觉自己脑子里曲里拐弯儿呜哩哇啦被塞进了一百个二踢脚转着圈儿炸，脸皮已经麻的不是自己的了。
憋了半晌，他硬着头皮道：“我喝多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当，你就当……”
“不想负责了啊？”程南绝逗他还逗得意犹未尽。
乔明飞又噎了一下，想了想，感觉自己这话说的确实很像翻脸不认账的渣男。
“反正，你别说出去行吗？我认真的，跟谁都别说……行吗？”
“好，不说。”程南绝也认真的点头，依旧笑着看着他。
乔明飞心里松了口气，他愣愣的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个头绪，便索性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碗筷。
程南绝有点意外他的得体，也没假客气去阻拦。
乔明飞把餐盒收进垃圾袋系好放到门口，然后擦了擦桌子，又把碗筷拿进厨房洗净擦干收进碗柜。
收拾完了，乔明飞走到沙发前拿起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程南绝。
程南绝弯着嘴角没说话，乔明飞沉默的走进卧室关上门。
换好衣服出来时，程南绝已经又点上了一根烟。
乔明飞拿着手上叠好的藏蓝色真丝睡衣，结结巴巴道：“这个……我穿过的……”
“放着吧，回头我扔洗衣机。”程南绝说。
“内裤，你就不要了吧，我带走了。”乔明飞红着脸问。
他实在是没办法把自己穿过的内裤留给对方处理，不管是洗还是扔。
“好，”程南绝又弯起嘴角。
乔明飞脸又有点烧，他郁闷的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笑，有事儿没事儿都笑。
他走到玄关处。
程南绝看着他换好鞋，然后直起身，转过脸来看着自己。
“我先回去了……”乔明飞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有些局促的说道。
“没有别的话说了吗？”程南绝看着他。
“就……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乔明飞有些不自在的蹭了下鼻子。
程南绝叹了口气，起身说：“我送你吧，这儿离你学校有点远。”
“啊——不不，不用，我打车去地铁站就行，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程南绝走到玄关拿起车钥匙。
乔明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有点急了：“真的不用！你别去！”
程南绝挑了下眉：“为什么？”
乔明飞顿了一下，他看着程南绝，索性实话实说：“……我不想让学校的人看见，看见我跟你，跟一个……”
“你跟我怎么了？”程南绝看着他。
乔明飞眼神躲闪了几下：“会惹人怀疑……”
“怀疑什么？只是送你一下，你没坐过普通朋友的车吗？”
不知道为什么，程南绝的眼神让乔明飞有点不安，要说他不高兴了，嘴角还是弯着的，要说心情没因为他的话受什么影响，此刻眼神却又明显的暗了下来：“你不觉得你总是想太多吗？自己不心虚，别人谁会替你脑补那么多？”
“那你跟我是普通朋友吗？”乔明飞的心像忽然被蜇了一下子，他一把甩开拽着的程南绝的胳膊：“我跟你，算普通还是算朋友？”
程南绝看着他，没有说话。
乔明飞别过脸去咬了咬后槽牙：“我是心虚，我就是提心吊胆怕人看出什么、怀疑什么，所以我喜欢一个人六年都不敢说，眼睁睁的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然后自己跑去酒吧喝成个傻逼，然后才出现在你这儿！如果我心里没有鬼，我就不会活得这么窝囊，也就不会替别人脑补我为什么会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一起出现在学校门口，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程南绝心口一滞，他看着乔明飞，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玄关处不算太宽敞，两个人距离很近。
程南绝低着头看着乔明飞苍白的脸、低垂的睫毛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从醒来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绷紧了神经，紧张的不知所措。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不管是李松照和苏旻正式确定恋爱关系，还是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从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醒来，都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他一直撑着、绷着，可还是被程南绝一句心虚就把底盘掀了个彻底。
是啊，他就是活得这么不坦荡，不自由。
他什么都不敢，什么都怕。隐藏自己成了习惯，就连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都不敢明目张胆的伤心。
他借着喝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在一个陌生人怀里发着抖流泪，最后还要请求这个陌生人保守秘密，跟谁都不要说。
他自嘲的想：乔明飞，你还能不能再可笑一点？
“乔明飞？”程南绝低下头轻轻叫了他一声。
乔明飞眼睫颤了颤，没有抬头。
程南绝看着他，就在那么一瞬间，程南绝认输了，他心口里的那一块儿，忽然温软的不可思议。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想让我送你，我就不去，”程南绝低下头，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好吗？”
乔明飞看了看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别开了脸。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
程南绝很想伸手过去，捧起他的脸吻一吻他的嘴唇，可是乔明飞浑身的紧绷和疲惫让他不敢，也不忍心再轻举妄动。
酒醒后的乔明飞已经回到了他的现实世界，穿戴起所有戒备，不可能再像昨晚那样，崩溃之中抓住他，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了。
“那我走了，再见。”
乔明飞低着头，打开门走了出去，程南绝站在门口看着他。
电梯来了，乔明飞转过头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了，程南绝回身关上门，倚在墙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心，好像被拨动了一下。
心动这件事，大概向来都是没道理的。
就只要那么一瞬间，感觉就全变了，他对你而言再也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程南绝点了根烟坐到沙发上，看着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拧着眉，手指插|进头发用力捋了一把，然后仰着脸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长吁一口气。
哪一个瞬间，他说不清楚。
但就是每一个节点，短短的几次触发，从很久之前那个夕阳斜晖的下午，那个在路边红着眼睛发呆的落寞身影，到酒吧里浑身戾气打完架后又咬着牙一声不吭滚滚落下的眼泪，从昨晚靠在车窗上睡着的那张让人心动又心疼的侧脸，浴室里那个激烈又绵长的吻，到刚才那幕被戳痛了心，委屈又隐忍的低垂的眼帘……
程南绝心里有些滞重，闷闷的有些心疼。
乔明飞心里太堵了，一直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为难过别人，放不放的下，承不承受得起，反正也没人知道……”
现在有我知道了。
程南绝慢慢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走出小区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乔明飞打了个车直奔地铁站。
一路上他的内心还在翻涌着平静不下来，程南绝说的心虚那句话，真的刺痛了他。
怎么能不心虚呢。
乔明飞不知不觉的苦笑了一下。
放弃李松照，说白了是他自己的选择，放弃爱一个人的权利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知道和喜欢的男生谈恋爱是怎样一种幸福开心的感觉，他没试过，也不允许自己去想象，去憧憬，但他试过被人发现后带来的那种灭顶的羞辱和恐惧。
那是他唯一一次见识到别人发觉他的性向后的可怕反应，是直接把他推入黑暗，让他再也不能把完整真实的自己拿出来见光的一次梦魇。
想起曾经那些日子，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他就会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呼吸困难。
他从没想过这辈子喜欢男人是不是自己的错，他顾不上考虑那些，不管是不是，他最在意的就是不能再被任何人发现，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
到站了，乔明飞随着人流走出车厢，走上扶梯，穿过地下通道，来到地面。
微风迎面吹过来，他终于感觉到一丝透气。
他深呼吸了一口，抬手轻轻拍了拍太阳穴，想让那种滞闷消散一些。
不想了，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不会再喜欢谁，不会再被人发现。
乔明飞慢慢往学校走去。
他望着脚下干净的路面地砖，时不时的抬头扫一眼来往的人群，手往兜里一塞，触到一片布料——他猛然反应过来，是那条内裤……
乔明飞脚步一顿，耳根迅速泛红，他原地站了半分钟才继续迈步往前走。
程南绝说……他们舌吻了，还是自己主动的。
乔明飞忍不住蹭了下鼻尖，好像在下意识地遮掩什么。
喜欢李松照六年都没敢偷偷亲一下，结果喝大了跟一个陌生人亲了，还舌吻，还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第一次，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交代出去了，乔明飞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都什么事儿啊——
打开宿舍门时李松照正在电脑前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设计图，乔明飞愣了一下：“你回来了啊？”
“嗯，不回来我去哪？”李松照啃了一口面包，继续盯着屏幕。
“我以为你今晚还住苏旻那儿……”乔明飞换上拖鞋，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大家最近都很忙的好不好，倒是你，昨晚在哪睡的？”李松照把面包叼在嘴里，起身倒了杯水，端着杯子转过身一脸玩味的看着乔明飞：“高琰说你昨晚根本没去他那儿，一个人走了，你老实交代，去哪睡的？”
“就近找了个宾馆睡到中午，下午公司临时有点事过去了一趟，才忙完，有什么问题？”乔明飞面不改色，对着李松照一挑眉毛：“嗯？”
李松照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就知道什么浪漫什么艳遇跟你不沾边儿，那种事估计永远都发生不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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