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偷窥


云秀兀自点了点头。

子书岁直起身,最后扫视云秀一眼。

见云秀双手中没有撕下她洁白的衣料,这才勾了勾唇角,转身跃上房梁,攀上屋檐,从那缝隙中钻了出去。

房中的香气已被屋顶的空隙散了干净,子书岁将瓦砾摆好,从下人房的后侧跃下,确保无人看见。

云秀面色潮红,又抱着那枕头开始嗯嗯啊啊,起起伏伏地喊着萧必安的名讳。

而后,管家将门栓撬开,一众丫鬟拥入房内,瞧见这场景,大为震撼。

再一听云秀口中喊的名字,众人挤鼻子瞪眼,最终不知谁道了一句——

“天爷啊,我的枕头!”

京郊灵岛。

幽山。

冰雪融化,小院中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廊下,一盏灯在寒风中拼命摇晃,冷风簌簌将灯盏往墙面上吹打。

屋内,寂静无声。

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是一碗面,一支蜡烛,和一碗新出炉的兔肉。

萧必安坐在一张椅子上,而另一张椅子上摆放着一件白裙,是子书岁昨日落水后放在此处烘干的那条。

约莫是忘记带走了。

此时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越发衬得屋内孤寂萧条。

明明这些年,每回在幽山小住,都是萧必安一人,分明他早就习惯,甚至颇为享受着山中独居的日子。

可今夜,却有些抑制不住的落寞。

就像是感受过温暖的人,突然又回到了荒芜之地,心中便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他正捏起筷子,微风从窗棂缝隙中吹进,桌上的烛光微微拉长,在他的眸光下,熄灭。

房内陷入昏暗,兔肉的香气扑鼻,却似传不进他的嗅觉中。

竟是毫无食欲。

萧必安身形未动,他垂下眸。

早知今日,昨日便不该带人来的。

……

这厢,子书岁得知了沈令宜和萧锦瑟欲对她不利,入了夜,她便偷摸着从府中出去。

府中巡卫不减,可萧必安不在,莫名给了子书岁许多安全感。

她躲开耳目,从墙头轻跃而出。

荣信侯府。

一抹白影娴熟地找到前院厅堂,飞身在屋檐之上,掀开瓦砾望着厅堂内的一家四口。

一家四口尚不知被人窥视,正其乐融融地相处着。

荣信侯沈勤美四十有六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四十岁。

他面庞俊美儒雅,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读书人的睿智,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又藏着丝丝算计。

沈勤美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袍上绣有精美的云纹,怀中抱着满月的儿子,眉目带笑逗着稀罕的小儿子。

他的身侧,是他深爱的妻子周氏。

子书岁的目光在周氏的面庞上略有停留,因为她从未见过周氏。

遥想八年前,子书岁的母亲——咸阳长公主被污蔑通敌的前几日,方才得知沈驸马在外养了外室。

那外室的两个女儿,与子书岁姐妹一般大。

沈令薇,与沈永宁同岁。

沈令宜,与沈永安,也就是子书岁同岁。

这仿佛是天大的笑话,是讽刺,在讽刺母亲一直被蒙在鼓里。

甚至,当母亲得知这一切时,沈令薇已经在燕京中凭借商女之名崭露头角,获得一众权贵欢心,得到他人倾慕和帮助,成了皇商后让九五之尊都为之倾心。

年幼时,不知情的子书岁还在姐姐的带领下,去沈令薇的茶楼喝过茶、在沈令薇的首饰铺里买过不少首饰。

也与沈令薇打过照面。

子书岁犹记得母亲曾言,这个世道女子不容易,所以母亲此生尽可能地帮助女子,也教导子书岁姐妹两人,不可对行商女子有所鄙夷。

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总是不丢人的,甚至值得尊敬。

是以,在沈令薇做生意之初,在起初沈令薇被贵女嘲笑时,是子书岁的姐姐——沈永宁为她解围,甚至宽慰开导于她。

那时候,姐姐根本不知,沈令薇会是父亲的外室女儿。

也根本不知,沈令薇有多嫉妒有多痛恨,有着郡主之尊的沈永宁。

子书岁见过沈令薇,却未曾见过这位周氏,那日满月宴也没有露面的周氏。

周氏名月桂,是沈勤美的青梅竹马,可她的容颜,却与沈勤美格格不入。

沈勤美当年高中探花,被选上驸马,可想而知是何其的俊美,即便没有公主招婿,子书岁猜,他也必然能去祸害其他贵女。

与他俊美温雅的容颜不同的,是他那颗凉薄至极、利益至上的心。

或许他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给了这位青梅周氏,原先子书岁还当周氏是什么天香国色,能让沈勤美如此对待子书岁母女三人。

如今一看,这周氏根本连母亲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周氏的衣裳是一件明亮的金色长袍,宛如流动的金色瀑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璀璨夺目得就像深怕旁人不知她是穷人乍富。

可她容颜衰败,即便保养也难维持,这样夺目的衣裳穿在身,只能衬托地人愈发俗气老气。

她的二女儿沈令宜时不时地逗一逗弟弟,忽有一侍女上前,同沈令宜说了些什么,沈令宜起身走出了暖和的厅堂内。

周氏四十多岁又刚出月子,身体也不如从前,只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笑看着丈夫和儿子。

沈勤美朝她望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声音却温柔得很,“再过两个月是宜儿的生辰了吧?”

“是啊,侯爷,宜儿马上就满十八了。”

周氏满眼深情,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连女儿的生辰也从不曾忘记过。

即便这些年周氏难有身孕,直到今年才为他生下儿子,可这么多年,他也从没有纳过妾室。

沈勤美思忖一会儿,“最近你与武宁侯夫人可还有来往?”

似有冷风灌入屋内,引得周氏一阵咳嗽,“我连着几个月都未出门,哪有机会与崔夫人来往,可是有何事?”

沈勤美摇头,“宜儿年纪不小了,从前是你说宜儿与那萧必安有机会结亲,萧必安是太子表兄,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前途不可限量,可如今宜儿马上十八,这亲事却八字还未一撇。”

沈勤美不免担忧,“可别干耗着,把宜儿耗得年岁大了。”

周氏明白沈勤美的担忧,可一想到宫中的大女儿,便莫名自信,“侯爷莫忘了,我薇儿的手段,宜儿虽不比薇儿,但论处境可比当初薇儿好了不少,薇儿都能走到如今位置,你也该相信宜儿。”

这话一出,不仅沈勤美默然了,连子书岁都在心中无语。

周氏此言,是想让沈令宜效仿其姐。

可沈令薇好歹有几分楚楚动人的美色,又有摸爬滚打出来的心机,沈令宜有什么呢?

沈令薇崭露头角之时,沈令宜还是个孩子。

如今沈令宜的父亲、姐姐通过卑劣手段获取了荣华富贵,沈令宜也不必遭受沈令薇曾经受过的白眼,她的起步便是侯府千金。

可有没有人告诉过周氏和沈令宜——

站在他人的肩膀上向上攀岩,却未必能比他人爬得更高。

子书岁心头冷笑,忽发现方才离去的侍女如今站在厅堂外,有些心虚地朝着里头望了一眼。

想到刚才随着侍女离开的沈令宜,子书岁心思一动。

她隐约记得,刚才沈令宜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子书岁轻巧地越过跃上隔壁房顶。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中闪如鬼魅,即便有人瞧见,也会觉得那是眼花。

荣信侯府接近后门的小院子中。

一男一女隔着安全的距离。

少女背靠高墙,面色清冷,此时虽是孤男寡女,但她明显有些不乐意与男子独处。

她声音严肃带着不满,“你来我家作甚?”

这声音,是沈令宜。

子书岁站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之后,缓缓探出一个头,想借着月光看清楚那男子是谁。

如此鬼鬼祟祟,必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与沈令宜不满的声音相比,男人的声音却透着眷恋——

“令宜,你最近为何总是躲着我?”

男人似有些委屈伤感,像个被抛弃的良家妇男。

闻言,子书岁眼中充满兴味,想到刚才周氏说过的话,便觉得更有意思了。

没想到,这沈令宜真的在模仿沈令薇,在广撒网培养倾慕者?

可这男子究竟是谁?

还没等子书岁看个明白,就因男子的话而陷入了沉思。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不是陆府亲生子?所以才故意远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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