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训
康季达嘴角随着沈明谦的这句话猛地抖动一下，本放得极从容的心情瞬间忐忑起来。
沈明谦这话，说得冷冷的，似乎带着一阵寒意。
关键是自己儿子适才的那句，他虽然没有听清，但却听了个大概。
确实有“出事”二字，但说得那意思是沈家出事吧？
“将军勿怪，小儿今日出来前我向他讲述了将军的事迹，他着实崇拜，所以现在在将军面前实在紧张，竟失了礼节，回去我一定重罚。”
沈明谦摆摆手，“孩子说得话总是比我们大人说得要一针见血，我倒是喜欢朴实直爽的孩子，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刚才说得那句我未太听清楚，是什么来着？”
康佳辰听沈明谦果然没有恼他，胆子放得更大了一些，看了自己老爹一眼，不顾他阻拦的眼色，以平时正常说话的音量道：
“回......伯伯，我刚说得是，你们家没做好事。”
康季达魂差点气没了，两腿一软，“嗖”地一下起身走过去，照着他脸上“啪”就是一巴掌。
打得康佳辰眼冒金星，愣愣瞪着他，又看向自己母亲，一脸茫然，连哭都忘了哭。
“无礼的东西，瞎说什么！”
康季达声音极大，扭头向沈明谦重重鞠了一躬，正色赔礼道：
“大人息怒，平日纵得这孩子实在无法无天，孩童戏言还望大人勿怪！”
沈明谦没想到刚一进来打破局面的竟是个孩子，既意外又惊讶。
他冷眼看着这父子俩的举动，起身上前，走到康佳辰身边：
“康大人何必打孩子呢，说实话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惹得你在我这管教起孩子来了。”
他说罢，摸了摸康佳辰的脑袋瓜，温声道：
“和伯伯说说，刚才为什么这么说呀？”
康佳辰脸被扇得通红，满腔怒意现在才生发出来，心觉这一切都是由沈明谦造成，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流着眼泪道：
“你们杀人！”
此话一出，不等康季达动手，守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康夫人一把上前捂住儿子的嘴。
“哈哈哈哈！”
沈明谦一把拉住还要冲过去打儿子的康季达，放声大笑起来。
他这一连串的笑声很久才停下来，几乎到了笑得喘不过气的程度。
把康季达笑得冷汗直出，半句话不敢多说。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沈明谦右手还在死死地钳着他的胳膊，如同蟹钳绑住小虾米一般，口中不住感叹。
这四个字，沈明谦如果没收到沈明博的信，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听来，却是一种肯定，是对康季达所做事情的自证。
“杀人啊！”
他停住笑，像是没听到康季达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抱歉似的，松开手漫不经心地道：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伯伯确实经常杀人，征战沙场，哪会手上不沾血？哦对了，要是谁做了伤害伯伯家里人的事情，我的手段会比在战场上，要狠一百倍呢。”
他这几句话透露出的寒意好似腊月冰霜，直接侵袭康季达全身，他两腿发软，甚至都有点站不住了。
康佳辰本来还很硬气，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坏人，自己只不过是正义的化身，在批判他的行为。
可现在沈明谦几句话，如同滚向他的一块巨石，让他只想落荒而逃。
杀人？太可怕了，他不会被一刀砍了脖子吧！
邓澜因为一些家事耽搁，此刻才步履姗姗赶到正厅。
她听闻康季达前来，特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表现得一切如常后，才来至前厅。
哪成想一进门就先直接撞上了这一番场面，康家三人战战兢兢地立于侧桌前，沈明谦则面带笑意。
“这......康大人和弟妹怎么不坐，站着干嘛呢。”
说话间，眼神快速瞥着沈明谦，似乎在说：
这是摊牌了？
沈明谦：离摊牌也差不多了。
他像说着什么笑话似的：“夫人，康家小郎君风趣得很，刚才他正说咱们家杀了人呢！”
邓澜听罢，头不自觉地歪了歪，继而嘴唇一抿，噗嗤笑出声来。
“小郎君说得确是实话，我家将军浴血杀敌，自然是杀过人的。这话倒没什么毛病呢。”
她说罢，看着康家夫人，走上前扶着她道：
“弟妹快坐呀，有什么话我们坐下说。”
紧接着又看了一眼康家说话不过脑子的小儿子，他脸上红彤彤的五个手印分外显眼，邓澜憋着笑做出惊讶状道：
“需要请府医看看吗，这孩子被谁给打成这个样子？好狠的心！让我知道了定不轻饶！”
康季达还没能得沈明谦的原谅，现在邓澜又发了怒，他只得放下脸面，转头和她道起歉来。
“哎呦，原来是康大人呀，那我可就冒犯了，您教育自家孩子，我自然插不上嘴。”
邓澜说话向来温和，从来不放什么狠话去争嘴上风光，饶是讥讽，这几句说得却照样体面。
令康季达再无话可说。
气氛尴尬至此，再坐下去便是自讨没趣，康季达按着儿子的头向沈明谦跪拜，提出告辞。
可沈明谦话还没问完呢。
如若不是这孩子的几句话扰的他爹娘慌了神，他甚至都没说超过五句话。
“怎么刚来就走，康统领莫不是不想在我府上久留？还是怕孩子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康季达赶忙放开揪着儿子的手，道：“绝无此意。”
蔺问渠手掌向下不停按着，道：
“不慌，莫急着走，我还有很多话没同你说呢，我们二人本就没聊几句话，全被你打孩子给扰乱了。”
康季达这下听出他不是戏言，还真是不让他走，只好坐下，给夫人使了个眼色让他管好儿子，还冲康佳辰狠命瞪了一眼。
“我与将军亦有许多话没说呢，全然这混小子胡言乱语给叉开了！”
“康统领要与我说什么？”
“这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恭喜将军喜得晋升，加获左右军都督大权了！”
“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恭贺将军得胜归来，属下敬佩不已。”
原来在康季达心中，封赏值得恭贺的程度在打胜仗之前，沈明谦暗暗记下，对他的鄙夷多了三分。
等了几秒，瞧着他是没有第三件事要庆贺，沈明谦眉梢微松，极沉重地叹了口气：
“哎！康老弟对我如此有心，我本应高兴，可现在却正因一事烦恼，高兴不起来呢！”
康季达赶紧一副替他排忧解难的神情关心道：
“大人有何事？方便的话可说与属下，看我能否献力？”
“不瞒你说，是家事。”沈明谦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颇为苦恼地说道，“愚弟不见了踪影，不知康老弟能否帮着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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