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旧识

故地重游是记忆卷土重来，但旧事重提却是钝刀子剜心。

崔檀声呼吸一窒。

旁边的目光锐利，她能感觉到顾叙正盯着这边，仿佛只要她的回答不够满意，就要当场叫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再来一次，当年之事也是一场必死的局。

她平息下来，无波无澜：“顾大人年少时的学堂正是在清河，学堂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同崔家是旧识。”

那位老先生贺明渊有所耳闻。

先帝时那位宋敬之先生便已经闻名天下，曾三入朝堂又辞官而去，云游至此，同崔家上一任家主、崔檀声的祖父崔蔺成为知音，便停留于此。

桃李满天下，朝堂上不知多少人都曾是他的学生。

既然这位先生在，顾叙停留清河也理所应当。

贺明渊没再多想。

顾叙静静地看着，隐没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攥得很紧，却无人知晓。

他自嘲一笑，掉头走了。

老宅已经传承了很多年，后人不敢轻易动了摆设，因此时隔三年，竟然也没有多少变化。

崔砚和顾叙并肩走在前面，步伐并不快，崔砚回过头来，声音温润：“堂姐和堂姐夫一路奔波，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院内的落雪铺在青石板上，旁边的红梅炽烈如火，仿佛整个天地间都被这样极端的艳色铺满。

崔檀声一时失神。

她回道：“不必。既然回了家，自然要先去拜见叔父的。”

贺明渊走在他身边，听见这话也笑起来，附和道：“檀声久居上京，我也鲜少来，不如一同去拜见长辈。”

上次他来崔家的时候还是崔檀声出嫁，家主崔庭琛高坐明堂，语气淡漠，他想上去问好都没能找到机会。

表面上他获得了崔氏的支持，实质上他同崔家人的往来只系在皇后身上，完全没能和崔家其他人攀上关系。

在他欣喜时，崔檀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往来的下人看见一行人进来，纷纷放下手中东西行礼，规矩的挑不出半分错处来，只是对崔檀声的称呼依旧是“长姑娘”。

贺明渊虽心中不喜，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说什么。

主院中一片宁静，下人们做事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屋里的人。

一个婢女停下手里的动作，上前来，低声道：“公子，家主正在同三爷说话，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崔蔺膝下四个儿女，崔庭煜为长，崔庭琛次之，最小的是当今皇后崔昭和，三人皆是主母诞育，唯有三子崔庭淮是妾室所出。

贺明渊想到这一层，不免对这位崔三爷多了几分轻视。

数九寒天，家主崔庭琛的屋内却没有燃着炭火，冷风从窗扉中吹来，几乎叫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进了门，几人俱是身上一寒。

除贺明渊之外，其余三人都知道崔庭琛的习惯，倒也做足了准备，将氅衣拉起来御寒。

崔庭琛脾气冷淡，性格有些古怪，每年夏不避暑，冬不御寒。

这般古怪的脾气，多年来都叫小辈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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